春分、蛾與蝶


  腕著那個男人的手臂,露出甜美的笑魘,每一次的碰觸,每一次的笑容,女人感覺到的是一張張稀薄的紙鈔填補她的胸口,而不是男人的溫柔、風趣。

  朝顏帶著和藹的微笑送走了客人,扭著蠻腰進到店裡坐到一邊開始數鈔。

  對她而言『心意』是可以兌換成現金的,關於那些「我喜歡妳。」、「妳好美。」這些廢話就免了吧。

  愛情不過就是互相從對方身上取得需要的利益罷了。

  今天女人用肉體滿足欲求不滿的男人,男人就必須更同等的價值滿足女人。

  而朝顏的價值就是錢。

  如果沒有錢她就無法穿著漂亮的衣服,如果沒有錢她無法保養肌膚,也沒辦法買化妝品,如果沒有錢她就無法去任何地方。

  萬年不變的一句話--錢不是萬能,但沒錢萬萬不能。

  朝顏的笑容、朝顏的肉體,都是有價值的,如果沒有錢還想來玩女人那不如先撞牆去死算了吧。

  聽說,好像有人說生命是無價的,究竟是一文不值還是太過珍貴呢?

  想必是一文不值吧。

  望著坐在涼亭上的花魁,朝顏是羨慕又嫉妒,不過就是看一眼也要錢,嘆口氣也要錢,說不定花魁吐出來的二氧化碳比鑽石還貴。

  哼,但花魁也囂張不了多久,就算是花魁年紀也快到達上限了,就等他躺在砧板上被剁成肉醬做成肉羹,到時候應該也會賣出驚人的價錢吧。

  回到休息房去,招來的木也幫忙泡茶,房裡坐著新來的菜鳥羽宸。

  瞧他一臉開心的模樣,手裡還拿了黑色軍服外套,不用猜也知道是藤堂方少校來了,那件外套大概是少校要幫羽宸『保暖』用的吧。

  「呵,不過就是打發你的東西,有什麼好開心的。」朝顏冷笑,那間破外套應該賣不到什麼錢,不如拿來當抹布還比較實在。

  羽宸皺起眉,緊緊的摟著那間外套,「少校說他下次還會再來......這件外套是我跟他要的。」

  「對,他當然會來,等你沒『處』或他玩膩了,那件外套就拿去給野狗洗洗睡吧。」朝顏托著下巴靠在窗邊,稍微解開束帶解熱。

  「他......」羽宸低著頭,他也不敢說少校一定會怎麼樣,畢竟他只是小小的花。

  朝顏懶得跟新人這麼說,不少新來的花在第一次接客就感情放太深,最後的下場就是絕望與悲傷,搞得後面的日子變得黑暗痛苦。

  怎麼這麼傻呢?都已經被打上刺青了還在妄想什麼?該不會以『愛』這種東西可以隨便在路邊撿到嗎?

  想要愛就要用錢買,有誰不喜歡高富帥?當然不是愛那男人的個性或習慣,長得帥也不過是附加品,重點是錢,滿滿的錢,讓你可以高潮的錢。

  人長的又帥又有錢就叫做型男,有臉沒錢的叫做小白臉,沒臉有錢的叫做員外,沒臉沒錢就叫做變態。

  沒休息多久又被老鴇叫下去接客,知道朝顏的個性當然是讓她接有錢的客人。

  揚起嘴角溫柔的笑著,朝顏靠在客人身上走上熱鬧的街頭,頭上的小琉璃髮飾閃閃發光隨著走動碰撞出細碎的聲響,巧小鮮紅的脣瓣時不時勾勒出月彎。

  男人總是喜歡俯視身邊的玩具,儘管朝顏屬於纖長體型,但她仍會有技巧的貼在男人的胸口。

  不過就是花錢買一種感覺,朝顏知道客人需要什麼,被依靠、新鮮感、擁有複數的掌控權,就像女人衣櫥永遠少一件衣服一樣,男人的心裡永遠少一個女人。

  「你居然背著我玩女人!」某個瘋婆氣呼呼的走來。

  客人露出為難的表情,很不想在名花面前失了面子,不過自己也沒那個膽量去個家裡的母老虎頂嘴。

  朝顏知道許多客人就算再有錢也買不到一膽,這時身為名店出來的花就必須維護尊嚴,怎能讓一個瘋婆踐踏一朵花呢?

  「貴安。」朝顏淡淡的說,上下打量這瘋婆。

  黑髮中參雜著灰髮,長髮粗造雜亂的隨手盤在後腦,歲月的痕跡爬滿了整張臉,生氣時眼角都擠出大峽谷了,瞧她齜牙咧嘴喘吁吁的模樣,像是拉不動犁車的老牛、咬不到老鼠的老貓,皮膚泛黃像是茅坑裡酸臭的屎尿,那灰濛的雙眼好像市場裡不新鮮的死魚眼。

  那寒酸的粗布衣真不知道是從哪個墓地盜出來的,那雙掌滿繭的手指還環著那個虛假愛情證明,說不定這女人的波濤洶湧已經乾涸,下面的價值大概免費也沒人要。

  朝顏呵呵地笑著,也不是沒辦法理解客人會出來玩女人的原因了。

  家裡有個老妖婆,誰敢回去呢?晚上睡覺說不定都會被嚇醒。

  「妳這個淫蕩的女人居然敢靠我老公這麼近!放開!」瘋婆叫大喊。

  「請不要會錯意了,我只是在做一門生意,難道您花錢買牛肉麵卻只拿碗不吃麵嗎?」朝顏摀著輕柔地笑了笑。

  「現在妳的工作結束了!給我滾!」瘋婆氣的跳腳,那窩囊的老公卻不發一語。

  「時間還沒到呢,不過客人如果想回去也可以。」朝顏眨眨眼,閃閃動人的眼眸散發著濃濃不捨。

  客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但在花面前不想示弱,於是扇扇手要瘋婆快回家不要丟人現眼。

  「你這個負心漢!我當初是怎麼為你掏心掏肺?你現在居然這樣對我!」

  朝顏瞇起眼微微仰起頭,「那是妳傻呀,有人逼妳嗎?有人威脅妳嗎?不過就是一箱情願還討什麼功勞,若妳真的愛他就去花錢整整那噁心的外表吧。」

  瘋婆氣得臉紅脖子粗,「卑賤的妓女!老娘就是比妳醜還是比妳有錢!比妳高貴!」

  「那又如何?」朝顏面不改色依舊笑臉迎人,輕輕靠在客人胸口,望著瘋婆說,「留得住這男人的心嗎?」

  「妳--」瘋婆像是被狠甩一巴掌,最後氣得頭昏眼花腳步都踩不穩了。

  客人貌似良心發現,多塞點錢給朝顏領著瘋婆回家去。

  朝顏淡淡的笑著,反正客人給了這麼多小費她自然不會因為瘋婆心情不好什麼的,自己拎著小錢袋回薊館去了。

  回到休息房同樣叫來了木也幫忙打理裝扮,順便要他準備茶點。

  木也並不是擅長打理花的儀容,他平常都是負責計帳和打雜,不過朝顏很喜歡叫他來做關於花的事情。

  拿著梳子小心翼翼梳理絹絲般的黑髮,就怕弄斷一根頭髮惹花不開心。

  「朝顏大人以後要拿那些錢做什麼呢?」木也望著朝顏手裡滿滿的鈔票,每次來都看見朝顏在整理那些錢。

  「買條路。」朝顏溫柔的笑著說,「錢可以拿來做很多事情,以後當我無路可走時就要用錢買路。」

  木也歪著頭,他聽的不是很懂,不過大概知道朝顏有自己的規劃。

  外頭開始下起雨,朝顏仍舊靠在窗邊望著接上花花綠綠的油紙傘,一隻蛾拍拍翅膀飛向油燈,無法抗拒火焰的美麗自願投入火中燃燒殆盡,而另一隻美麗的蝶,在雨中無處可躲,冰冷的雨落下打碎了那雙絢麗的羽翼,最後落在爛泥上遭人踐踏。

  朝顏冷笑,一個找到了危險的歸處,一個投向死亡的自由。

  灯街的花,何去何從?

  朝顏沒有這樣的迷惘,她知道只要有錢就有希望,她知道錢可以填補她的不安,不管她最後是蛾還是蝶,她都不會讓自己輕易的撲向火焰或墜入爛泥。

  這世界上有什麼是買不到的東西?

  那就是散盡千萬兩、賣掉萬山千畝田,也無法碰觸到真實的『愛』。

  不過她不需買愛,因為那是不切實際、虛幻的東西,會使人變得脆弱、愚蠢,只有兌換成錢,才能確確實實的握在手中。

  木也看天色逐漸變暗,趕緊去點燈,朝顏也不增加木也的工作量了,一個人靜靜坐在窗邊望著窗外。

  窗檯邊的牽牛花,在雨中仍屹立不搖的綻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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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叭:安安安 好久沒回來了~

  是說大家最近都開學了,好像還有人要準備大考(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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