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蘭焚與男人在房間喝茶,雖然替男人斟滿熱茶,但男人只是盯著茶杯沒有更多動作,他甚至一句話不都肯說。
 
  對於沉默寡言的護衛武士,蘭焚心裡湧起許多好奇,稍微觀察過男人高壯身材、造型特別的武器,還有那雙沉穩的雙眼,從細節看來這個武士不簡單。
 
  若不是走遍江湖歷練千回,就是受過嚴苛的鍛鍊,擅長掩飾情緒、氣息,讓人猜不透他的實力和想法。
 
  不過,有這樣能耐的護衛武士,現在卻露出一絲悲傷的神情,男人對蘭焚沒有惡意,有的是更多的感情,當然是什麼樣的感情,蘭焚也不清楚。
 
  難道,他們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面嗎?
 
  「敢問大名?」蘭焚忍不住打破沉默,既然對方這麼被動,不如他自己主動一點打聽情報。
 
  「光輝。」男人的聲音既低沉又富有磁性,話雖如此蘭焚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見過這樣的人。
 
  「找我有什麼事嗎?應該不是看著我喝茶而已吧?」蘭焚嗅嗅茶香,發覺張家的茶葉挺不錯的。
 
  「你在大堂裡殺人的手段是向誰學的?」
 
  「手段?」蘭焚挑起眉覺得受到挑釁,一般俠士都會使用『武功』一詞,如果說對方的武功是種『手段』,便代表認為對方用不正當的方式進行戰鬥。
 
  「瞬影暗殺步,那是一種潛行刺殺的武功,你踩出這樣的步伐,卻在最後一步改變步伐……故意引起獵指兄注意,為什麼?」
 
  所謂瞬影,就是快速移動到對方身後的影子內,隱藏氣息、使身影有一瞬間消失於視線內,只有身形纖細的人才能練的功法。
 
  通常會攻擊頸部大動脈一刀斃命,並且趁其餘同夥驚愕之餘做出貫連刺殺動作,手段高超的人,甚至能在不曝露身形的狀態下連續刺殺人多人,最後利用煙霧彈脫離戰線快速撤退。
 
  理想狀態下,不能讓敵人發現自己才對。
 
  但,蘭焚卻讓獵指兄察覺氣息並給他反擊機會,不是蘭焚功力不足,而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殺邪派、惡煞以外的人,留給對方一口氣是為了讓他有辯解的機會。
 
  「你看起來已經知道答案了,我還有回答的必要嗎?」蘭焚喝了一口茶,享受口腔徘徊的茶香。
 
  光輝確實一眼就看出來了,只是他很好奇,瞬影暗殺術是獨門暗殺密技,就算是武林盟暗殺組,也不見得有人能學,學了也不一定會用。
 
  許多人在刺殺成功前就被反殺了,甚至做不到貫連刺殺形跡就先曝光。
 
  蘭焚非常年輕,而且性格有些急躁,很難想像這樣條件的年輕人有辦法做出有一定難度的暗殺步伐。
 
  若不是天才,就是有高人指點。
 
  「……」光輝又陷入沉默之中,他剛剛明知故問只是想找話題罷了。
 
  蘭焚秀麗的外貌,和敏銳的觀察力,以及那有些難以捉摸的個性,實在太像過去組織裡某位同伴。
 
  他很想問蘭焚「你的父母叫什麼名字」,可是他卻把話噎在喉嚨裡。
 
  因為光輝知道,那位同伴和他的妻死都已經死了,若他們有孩子,想必也是吃了很多苦頭活到現在,這樣的孩子會願意像陌生人談論父母的事情嗎?
 
  「光兄,你也學過暗殺術嗎?」蘭焚瞇起眼問道。
 
  他其實第一次聽見『瞬影暗殺步』這個名詞,過去教導他武功的父母完全沒說過招式名稱,只有說這些招式學起來不但能保護自己也能幫助別人。
 
  光輝搖搖頭,他的條件不適合學習太過細膩的武功,「但我認識一個擅長使用暗殺術的人,而且他的招術都是獨門技巧,所以你……」
 
  「我父親。」蘭焚毫無顧忌的回答,他不認為這種事有什麼好隱瞞的,反而好奇光輝為什麼問得如此小心翼翼。
 
  「他……現在還好嗎?」
 
  光輝有些內疚的斜過眼,這副模樣明顯也是明知故問,這讓蘭焚有點煩躁。
 
  光輝的態度明顯就是認識蘭焚父親,卻又不敢直接承認,蘭焚越來越沒耐心,乾脆直接把自己的家世報出來。
 
  「我父親叫做江錦尚,曾經是武林盟的人,我母親叫做江櫻鵲,兩人都在七年過世了,聽說都是被邪派所害,所以我才會那麼討厭邪派!」
 
  蘭焚直接喊出父母的名字,原本沉著冷靜的光輝,剎那間露出驚訝的神色,雖然下一秒就恢復面無表情的臉,但眼神中多了幾分溫柔。
 
  「我答應過他,要捎話給他的妻兒,還要幫助他們改名換姓躲避仇家的追殺,但我過去的時候,村子已經被燒掉了。」
 
  「嗯,七年前,邪派路過我住的地方,一言不合就把那裡燒了,母親也死在那場災難裡,我是靠著父母傳授給我的武功活到現在。」蘭焚認為光輝可以信任,畢竟父親個行事過度謹慎,不輕易相信別人,既然會將私事託付於人,就代表他非常信任這個人。
 
  可惜命運捉弄,光輝沒能完成錦尚的遺願,多年過去,這件事仍掛在光輝心上,沒想到在今天遇上了蘭焚,還在蘭焚身上看見了過去同伴的影子。
 
  「你父親,死於一場任務,確實也是被邪派所害,沒能救出他、也沒及時幫助你們,我感到非常抱歉。」光輝低下頭眼神沒了光采。
 
  「幹嘛道歉啊!這都是邪派的錯!你也是受害者啊!」蘭焚受不住這樣的道歉,連忙按住光輝的雙肩要他把頭抬起來,「比起道歉,你不如先告訴我父親的遺言吧!他、出任務前一天,說好三天後會回來……可是我跟母親最後等到的是邪派入侵,一開始我確實很恨父親,認為他沒遵守約定拋棄我們……」
 
  「他沒有!」光輝語氣突然變得焦急,急著跟蘭焚解釋來龍去脈,但錦尚沒能回家、沒能保護家人這也是事實,如果蘭焚因為這樣走上歪路,光輝會覺得對不起過去的兄弟。
 
  錦尚外表冷漠,內心其實是個重情義的人,他話不多、時常坐在偏僻處看著遠方,當時身為組長的光輝,為了伙伴的心靈狀況而關照過幾句。
 
  這時才知道,錦尚有個兒子,由於自己跟妻子的仇人很多,所以兒子不能有姓只有名,錦尚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家人,畢竟幹殺手這行越少牽掛越好,他也曾像妻子說,不管是愛情還是婚姻,他都沒辦法給予回報。
 
  可妻子就是個傻女人,為了愛情放棄家族,遠走他鄉來到錦尚身邊,懷孕期間錦尚也只回來過幾次,就連兒子出生那天他也沒出現,是兒子滿月的時錦尚才發現自己當爸爸了。
 
  看見兒子可愛的模樣,還有妻子不離不棄的堅持,錦尚這才驚覺自己是個過於幸福的人,如果再不珍惜這份幸福,那他跟狗毛裡的寄生蟲有何不同。
 
  所以,錦尚一有時間就回去陪家人,每次任務也都會更加小心,就算有家人他也沒忘記兄弟間的義氣,光輝很佩服錦尚這樣的氣魄。
 
  可惜,殺手任務本來就是高風險的工作,錦尚為了讓同伴先走被邪派抓走成為人質,光輝帶人前去救援時,錦尚已經被凌遲到不成人形。
 
  錦尚用盡最後的力氣拜託光輝帶話給家人,那句話也就四個字:
 
  「我愛你們。」
 
  說完,錦尚就斷氣了,而光輝前往櫻鵲居住的村莊時,只看到那裡陷入火海,邪派肆虐、無人生還,村民的屍體堆成一座小山燃燒殆盡。
 
  「光兄,謝了。」蘭焚有些鼻酸,斜過臉掩飾難過的神情。
 
  他以為自己早就放下對父母的思念,但其實他仍非常在乎父母,聽見父親的遺言讓蘭焚有點想哭,不過年紀都不小了,在陌生人面前哭出來非常丟臉。
 
  「沒關係,若你想發洩情緒,我可以先離開。」光輝站起身準備離去,但蘭焚拉住光輝的衣襬。
 
  「留下來,我還想知道更多。」蘭焚垂下眼簾,淡紫色的雙眼蒙上一層憂傷。
 
  在父母死後,蘭焚獨自練武功、遊走在江湖各處,他跟父親一樣不會輕易相信別人,加上個性難以捉摸幾乎沒有朋友,蘭焚也習慣獨步江湖的寂寞感。
 
  偶爾,看見別人一家子生活的景象,還是會想起小時候的回憶,他也曾怨恨這世界,把所有悲傷發洩在追殺邪派之上,因此受過不少傷害。
 
  不過蘭焚跟母親一樣體質特殊,傷口很快就會復原,抗毒與耐火程度不同於常人,除了接受過母親的訓練外,就是母親出身的家族基因比較特別。
 
  光輝坐回椅子上,說起一些過往,對他而言懷念逝去的夥伴也是一種折磨,他總想著夥伴會不會對他有所埋怨,家屬會不會將悲憤轉發洩在他的身上。
 
  然而蘭焚卻沒那麼做,雖然第一次見到蘭焚時,是個狂傲又血氣方剛的少年,但光輝坐下來跟他對話後,才發現蘭焚是個普通的孩子。
 
  沉浸於過去這點,光輝頗有感受,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看到蘭焚就好像回到過去與夥伴出任務、鍛鍊的那段日子,雖然苦但也溫暖。
 
  兩人聊了許久,直至晚上張少來約蘭焚吃晚飯,蘭焚才不捨的和光輝道別。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夢墨輓歌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