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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語花(一)


  站在樹林中仰望著天空,比天空還要深沉的深藍色雙眸倒印著幾朵浮雲,風牽起了黑色髮絲,在臉邊搔擺著。

  可以聽見,草叢中的小動物倉皇奔逃發出的沙沙聲響,樹上的鳥兒拍著翅膀尖叫似的飛離。

  可以聽見,樹林中充斥著馬蹄混亂的腳步,那是一群馬,一群被人控制的馬。

  身邊捲起輕柔的微風,溫爾德望著森林深處來勢洶洶的馬匹,整座森林的不寧靜就是他們所引起的。

  那絕對是人類,人類經過的地方猶如蝗蟲過境,花會凋零,草木會連根拔起,塵土激起夾在風中,馬的嘶吼人的咆哮。

  整座森林變得如此不平靜。

  溫德爾輕蹬腳尖,依憑著風輕盈敏捷地穿梭在森林裡,雖然不知道那些騎馬人是什麼組織,是軍隊?是商隊?是盜賊?

  不管是誰,雜亂的馬蹄聲就是不好的訊息,溫德爾移動的同時專心聽著馬蹄聲,希望自己能趕快遠離那群人類的行徑道路。

  遠離了馬蹄聲,溫德爾半蹲在灌木叢中,雖然已經跟那群人類保持距離,但要等人類完全離開才可以稍微鬆懈。

  人類知道森林的特性,他們懂得如何在樹林中佈置陷阱,他們可以在河流中放毒,甚至有必要把整座森林燒了也不是不可能。

  為什麼要穿越這個森林?溫德爾還是有些好奇,畢竟這座森林之後就是謠傳的聖地尹忒瑞斯之森的玄關花園。

  又要戰爭了嗎?

  垂下眼簾,深藍的雙眼透露出一絲憂傷,溫德爾很喜歡森林,但他知道僅憑自己是無法阻止那群人類前進。

  如果是戰爭,那群騎馬的人類大概是小隊形式的軍隊,不管什麼擋在他們前方,他們都不會停止,他們會用鐵馬蹄踏爛任何阻擋。

  儘管是無辜的生命也不在乎。

  溫德爾伸手撫摸著倒在身邊的野兔,褐色柔軟的兔毛沾滿泥沙,內臟從眼口噴出,兔子的頭骨大概也碎了,身軀被踩得血肉模糊。

  從灌木叢上摘幾朵小花和野果圍繞野兔屍體,溫德爾沒有特別感傷或是憤怒,只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有一絲絲的,複雜又矛盾的情緒。

  就算軍隊沒有入侵,著野兔未來也會遇到天敵然後死亡,該來的總是會來,能逃的就逃,逃不掉,那也是沒辦法的。

  這就是生命。

  溫德爾稍微探出頭,確定沒有危險生物在附近之後起身走出灌木叢,他沒有注意到野兔屍體上冒出一朵不顯眼的黑色花朵。

  走出灌木站在泥巴路上,溫德爾低頭感到疑惑,記得剛才明明是晴朗無雲的,怎麼天色突然暗下來。

  抬頭往上一看--

  「哇!」

  一個少年大叫直接從上面落下來,出於反射動作,溫德爾轉起低階風法術伸手接住少年,但因事發突然,溫德爾雖然接住少年卻錯估了重量。

  就這樣抱著少年兩人一起跌在地上濺了一身泥。

  溫德爾坐起身,望著少年凌亂的黑髮夾雜著幾片樹葉,翠綠色的眼眸看起來有些嚴肅的盯著溫德爾。

  生氣嗎?敵意嗎?

  不,雖然少年一臉嚴肅但卻感受不到任何惡意,反而從微微皺起的眉間可以知道少年是在擔憂什麼。

  溫德爾不想多說什麼,不管這少年為什麼會從天上掉下來,也不管少年抱持什麼心態,現在有軍隊在這邊活動就是不能久留的地方。

  那個少年還跨坐在溫德爾身上,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在思考什麼,溫爾德也沒多想一把就想推開少年。

  不過才剛碰到少年的左肩,少年突然雙手環住溫德爾頸子,明明身子看起來纖瘦卻有出乎意料的力氣把溫爾德壓倒在地。

  感受不到惡意,感受不到負面的情緒,溫德爾猶豫了,他只能從少年眼神中閃過一絲的擔憂來判斷少年不是敵人。

  但這個擔憂是不是有更深層的含意呢?對一個陌生人來說。

  地面開始震動,又是那雜亂無章的狂暴馬蹄聲,就像暴風雨過境,騎著馬的人們以飛快的速度奔馳在樹林中。

  眼看馬蹄就落在臉邊,溫德爾有點後悔把心思放在從天而降的少年身上,應該注意的是軍隊的路徑動向而不是這個少年在打什麼主意。

  「嘶--」

  馬仰狂囂,鐵蹄激起泥沙,當溫德爾以為自己就要像那隻野兔一樣被踏死的時候,一聲刺耳的碰撞聲讓溫德爾不自覺的想要在塵沙之中張開眼睛。

  鐵蹄正踩在金色的牢籠上,這金色牢籠並沒有太大,剛好是可以蓋住溫德爾和少年的大小。

  因為這個金色牢籠讓兩人免於被踩爛的命運,而使用這個能力當然不是溫德爾自己,那就是這個少年了。

  少年把臉埋在溫德爾頸邊,兩手緊緊抓著溫德爾的斗篷,似乎鐵馬蹄每踩一下少年就會不自覺顫抖。

  喧囂過後,隨著沙揮散去金色牢籠也消失了,而那個全身僵硬緊繃的少年才剛鬆懈下來就整個人癱死在溫德爾身上。

  「……」

  直接把少年推去一邊的灌木叢,拍拍身上的塵粉,溫德爾站起身別過臉,打算就這樣不聞不問的離去。

  但才踏出一步,不知道哪來一股莫名的罪惡感,剛剛少年好像救了溫爾德沒錯吧,不過溫爾德剛剛也救了少年防止他摔死。

  不過,如果少年真的有那個奇怪牢籠的保護,那麼應該是摔不死的,所以一切都是溫德爾自作多情?

  莫名的煩躁起來。

  又往前誇出第二步,溫德爾輕輕嘆了口氣,隨後回到灌木叢邊把少年帶走。



  目前正逢戰亂冷戰期,這是人類、遠古族因為新生種族而發起的戰爭,事實上最初戰爭真正的理由已經說不清楚了。

  有人說是人類太冷血無情,重視利益罔顧生命,也有人說是遠古族自視甚高,藉著剷除汙穢血緣攻打人類。

  至於那最可憐的汙穢血緣便是新生種族,人類與遠古種族間,血脈交合誕生出的生物,不是人,也不是遠古族。

  戰爭發起時,起初遠古族有自然的力量站上風,但沒想到人類的兇殘可以直接砍伐樹木燃燒森林,很快的就換人類站上風了。

  遠古族轉為防守退到聖地,而人類也因為死傷慘重無法深入進攻,現在此時此刻便是冷戰時期。

  而新生種族也開始建立了自己的領地,遠方的大罪之都賽芬戴比便是種族間的灰色地帶。

  
  拾起一塊木柴丟入火坑,在湖邊駐紮的溫德爾望著徐徐的火光,一開始想說把少年放在看起來安全的地方就好了,但又想到萬一少年一直沒醒來會不會被狼吃掉什麼的。

  反正就是自己想太多,導致現在跟少年在這裡圍著火溝吃魚的狀態。

  「我看見軍隊想說躲在樹上就不會被抓到的嘛結果不小心踩空從樹上掉下來壓到你真不好意思還差點被馬踩死還好我有金色鳥籠對了我叫做冬澄燁。」

  溫德爾沒仔細聽對方說話,只知道對方叫做冬澄燁,能力是金色鳥籠,其他不是很重要就忽略掉了。

  冬澄燁自顧自地說完一堆有沒有的事情,發現溫德爾一直不說話,沉默下來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溫德爾。

  當別人很熱情想認識你並聒噪的說個不停,現在又用這種暗示性的眼神看著你,所謂的交際果然很麻煩。

  「溫德爾。」

  淡淡的說了一句,溫德爾不太想繼續跟冬澄燁交談,於是走到一棵大樹後面靠著樹幹閉上眼想早點睡。

  冬澄燁歪著頭看著樹幹,一般人應該會睡在火溝邊才對,為什麼溫德爾要躲在樹後面睡覺?

  咚咚兩三步跑到樹幹邊探頭看著溫德爾,「我已經沒地方可以去了……」

  溫德爾毫無動靜,冬澄燁眨眨眼坐到溫德爾身邊,先把耳朵貼在溫德爾胸口上確定溫德爾還活著,畢竟這世界充滿詭異的事情,有些人說死就死,活人都會被死人嚇死。

  確定溫德爾沒死冬澄燁滿意的端坐在溫德爾身邊,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冬澄燁內心是很高興的。

  「戰爭的時候我全家都死翹翹了我自己一個人到處旅行也不敢跟別人太熟因為現在這種時候你也懂嘛壞人比好人多好人也不完全可以信所以我一直都很孤單。」

  冬澄燁在一邊劈哩啪啦的一直說,溫德爾表面上絲毫沒有動靜,但事實上他正在思考自己為什麼不能乾脆一點。

  直接把冬澄燁丟在灌木叢裡不就好了嗎?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種特別的喧鬧感到新鮮,既然不討厭的話,就暫時繼續保持這樣的狀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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