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擦!
 
  吞了吞口水,我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害怕,提行李的手不禁顫抖起來。
 
  裡面有什麼呢?成堆的黃金還是死人骨頭?既然門上畫著無頭騎士那裡面一定有什麼驚人的東西吧!到底是什麼呢?
 
  只見那扇門緩緩被推開,伊凡進去後把裡頭的蠟燭點亮,我可以清楚的看見那房間裡成堆的──書山。
 
  天吶!裡面堆滿了書!
 
  左右兩邊鑲壁式書櫃裡整齊的放著各種書,地上十幾本成一堆的書幾乎擋住了走路的空間。
 
  桌上、床上、椅子上,只要是可以放東西的地方都堆著書。
 
  這真的是給人睡覺的房間嗎?
 
  把行李放在門口,我小心翼翼的避過地上的書,走到房間中央。
 
  深處有一個哥德式大圓窗,黑色的窗框交織出瑰麗的花紋,幽暗的燭燈、老舊的大書桌、純白的羽毛筆,房間充滿了古典的氣息。
 
  不知道為什麼,我可以想像有人在這邊看書、工作的模樣,有種熟悉的感覺──也許,這裡是戴納先生的房間。
 
  「戴納……」
 
  依稀聽見伊凡輕聲的說了那個人的名字,語氣聽起來有些失落。
 
  一個管家可以直稱主人的名字嗎?就連我也會在後面加上先生二字,伊凡真是沒有禮貌的傢伙。
 
  「喂,你沒盡到管家的職責就算了,但至少尊重一下前主人吧,以後要在名字後面加敬詞,應該要稱呼戴納先生才對。」
 
  我雙手插在腰上面,總覺得伊凡很缺乏禮節教育。
 
 伊凡一臉不屑冷冷的看著我,好像在說「你這個乳臭味乾的小鬼!」。
 
  「戴納不喜歡別人使用敬詞,因為會有隔閡感。」
 
  喔?伊凡終於說了關於戴納先生的事情了,雖然不知道伊凡什麼時候開始跟著戴納先生的,不過我想應該很久。
 
  不使用敬詞稱呼對方名字的關係,應該是親密的熟人或是家人。
 
  葬禮上受過戴納先生幫助了人仍會用敬詞稱呼戴納先生,可是伊凡卻說戴納先生不喜歡別人使用敬詞。
 
  不管是伊凡自己察覺的,還是戴納先生自己告訴伊凡的,伊凡知道戴納先生的習慣和喜好。
 
  如果不是相處很久的熟人,還會是什麼關係呢?
 
  伊凡除了跟戴納先生關係不明之外,他還有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伊凡你不是管家吧。」
 
  我瞇起眼對伊凡提出質疑,不管是第一次見面還是葬禮回來之後,伊凡態度、禮儀完全不及格。
 
  零分。
 
  不!應該是負一百分!
 
  不要以為穿的西裝筆挺,手裡拿著一串鑰匙、會打掃、安排行程就可以稱自己是管家!
 
  管家可是比紳士更紳士,比貴族更貴族,優雅嚴謹而且近乎萬能,到現在還有學院專門開課培訓管家,你以為管家只要會打掃處理雜物就好了嗎?
 
  「反正現在這間房子是由我來管,所以我自稱管家。」伊凡冷冷的回應我。
 
  也太隨便了吧!這是什麼粗淺的想法!
 
  對於伊凡可以這麼自然的說出自稱管家的原因,還不覺得無知羞恥,我突然擔憂起我的未來生活了。
 
  伊凡看見我錯愕的眼神好像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
 
  我對伊凡的質疑還沒結束,既然伊凡不是真正的管家,那他為什麼會接管戴納先生的房子。
 
  「你到底跟戴納先生是什麼關係?」
 
  花了一堆錢爭取我的扶養權、擁有戴納先生的私人別墅、了解戴納先生的習慣,伊凡跟戴納先生是很好的朋友嗎?還是有什麼深遠的恩情?
 
  伊凡闔上眼別過臉,又在逃避我的問題。
 
  沉默了一段時間,正當我以為伊凡會臭著臉離去時,伊凡突然走進房間。
 
  輕盈敏捷的繞過書堆走到書桌邊打開抽屜,拿出一本書交給我。
 
  接過那本書簡單的稍為瞧了瞧,那是一本封面畫著銀白色雪花,沒有書名、沒有作者,頁數大概只有十幾頁的淺藍色精裝書。
 
  感覺到書裡夾了什麼東西,把書倒了幾下,一把詭異的鐵鑰匙掉了出來。
 
  鑰匙握把上是一隻六角山羊,有些生鏽感覺是很有年紀的鑰匙。
 
  「戴納說,如果你選擇了杜拉漢(Dullahan),那就代表你跟他一樣。」
 
  「一樣?」
 
  我跟戴納先生一樣?我才不要跟他一樣呢!拋家棄子的偽善者!
 
  「一樣喜歡做危險的事情。」
 
  「什麼危險的事情?」
 
  「例如去追杜拉漢(Dullahan)。」
 
  望著伊凡認真嚴肅的表情,嘴裡卻是說著詼諧滑稽的冷笑話。
 
  這傢伙當我是笨蛋嗎?
 
  無頭騎士只是個傳說,就算真的存在,也沒人會去追帶來死亡的幽靈吧。
 
  「你是在告訴我,其實戴納先生離家十二年是因為他是神經病嗎?然後這個病會家族遺傳,所以我現在也快要變成神經病了。」
 
  我對戴納先生的記憶很模糊了,他哪天離開我也不曉得。
 
  如果因為有病怕傷害到家人而離開,我想我應該可以稍微原諒他一下,不過他也不能一吭不響的離開,死了之後也沒留遺書解釋消失的原因。
 
  也許是我的口氣太差,伊凡又露出厭惡的表情瞪著我。
 
  「他也許有不得已的理由。」
 
  伊凡似乎在壓抑憤怒,但口氣也不像要罵人。
 
  「什麼理由?」
 
  我沒好氣的問著,關於戴納先生的離開與死亡,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了解,如果可以我希望伊凡直接把一切說明清楚。
 
  伊凡沒有如期回答我的問題,走出房間背對著我,冷淡的說:
 
  「差不多是睡覺時間了,如果睡不著就自己找書來看。」
 
  說完,伊凡頭也不回的離開,留我在幽暗的房間裡和成堆的書山。
 
  啊啊啊!伊凡那個傢伙!不回答我問題也不幫忙整理房間。
 
  看看這間房間裡幾乎被書淹沒了啊!連床都看不見,戴納先生該不會都直接睡在書堆裡吧!
 
  要不是伊凡走的很快,我早就用手上的書砸他了。
 
  搞什麼呀!跟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然後又不說清楚。
 
  只會在那邊說戴納不喜歡這樣、戴納說這樣……叭啦叭啦。
 
  反正就是暗示我戴納先生不是壞人。
 
  對啦!全世界的人都覺得戴納先生是好人。
 
  只有我討厭他,順帶一提我媽連戴納先生的葬禮都沒參加,說不定還不知道戴納先生已經死了呢。
 
  搞不好媽媽也很討厭來無影去無蹤的男人,所以現在也不顧一切的走了。
 
  抱怨的同時我邊把床上的書堆移走,點燃一根蠟燭放在床頭櫃。
 
  現在氣得完全不想睡,那就我來看看這本雪花書裡到底寫了什麼。
 
  沒有作者前言也沒序,第一頁只寫了一句──
 
  『那不是願望,是詛咒。』
 
  我還以為這是什麼無趣的兒童繪本,沒想到開頭就寫了這麼負面的一句話。
 
  繼續看下去,前面在說一個醫生回家的路上遇上了旅人,醫生幫助了旅人,而旅人復活了醫生的女兒作為回報。
 
  看到這裡,我困擾的皺著眉,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故事,很久以前似乎有誰在床邊說這個故事給我聽。
 
  我的記憶也只到,醫生抱著女兒要去跟旅人道謝,結果旅人突然消失,記得故事應該到這裡就結束了沒錯吧?
 
  可是這本書卻還沒結束,接續後面的故事,醫生對於女兒的復活感到好奇,女兒不但復活了還變得比以前更健康。
 
  某天,醫生的妻子意外死亡了,醫生在悲傷中想起死而復生的女兒,於是把妻子的屍體放在地下室,開始研究怎麼做才能讓死人復活。
 
  但不管醫生怎麼研究都無法讓妻子復活,就在心灰意冷要放棄的時候,醫生的女兒突然敲了敲地下室的門。
 
  想起了自己美麗的女兒。
 
  女兒也曾經死過,再次復活是不是身體裡有什麼變得跟別人不一樣?
 
  於是醫生把女兒帶進地下室,騙女兒喝下安眠藥。
 
  趁著女兒昏睡的時候將她──剖了。
 
  結果醫生沒得到任何結論,女兒也沒有醒來,失去妻子和女兒,醫生終於失去理智衝出家門,奔跑在寒冷的風雪中,在那個銀白色的森林裡又遇上了紫髮的女人。
 
  「先生、先生,您怎麼了?」
 
  「拜託!將我妻子和美麗的女兒復活吧!」
 
  「先生、先生,許願是需要代價的,您上次幫助過我所以我回報給您,但這次可是您有求於我啊。」
 
  「那麼請告訴我要什麼代價?」
 
  「先生,您是認真的嗎?」
 
  「是的!什麼代價我都願意支付。」
 
  「好吧,您的妻子和美麗的女兒已經在家裡等您了。」
 
  醫生回家後果然看見活著的妻兒,而且妻子和女兒完全不記得自己死過的事情。
 
  幾天後醫生回到地下室打算收拾一下研究工具,看著研究報告就引起了對於復活的極大好奇,醫生又忍不住的對妻子和女兒做了研究。
 
  醫生認為自己這次也許會成功。
 
  無情的現實還是讓醫生在沒收穫的情況下失去了妻子和女兒,醫生又跑去森林中找到了紫髮女人。
 
  一次又一次的讓妻兒復活,一次又一次的讓妻兒死去。
 
  就這樣無限輪迴度過了冬天,紫髮女人就像跟隨著寒冬的北風一去不復返,醫生再也遇不到紫髮女人了。
 
  結局就是醫生孤獨凍死在地下室裡,死前說了一句話:
 
  「那不是願望,是詛咒。」
 
  故事到這裡真正的結束,繪本最後一頁畫著醫生的女兒坐在血淋淋的手術台上,手中拿著一本淺藍色精裝書,似乎正在寫著什麼。
 
  看完故事之後我不禁打個冷顫,這是什麼兒童不宜的書呀!
 
  繪本最後一頁的插畫難道是暗示醫生的女兒復活了?
 
  但紫髮女人已經消失,醫生的妻女不可能復活,難道醫生的研究有結果了嗎?還是……
 
  我不懂那個插畫想代表什麼,也不知道紫髮女人究竟是什麼妖魔鬼怪。
 
  把書扔到一邊,我看著夾在書裡面的鑰匙,難道是要我去找地下室的門嗎?
 
  雖然很想馬上去找地下室,但現在外面應該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提著蠟燭亂跑萬一跌倒也很危險。
 
  我也不是那種恐怖遊戲裡的主角,知道什麼詭異的事情就無腦的跑去看。
 
  做這種事情要理性、理性呀!
 
  吹熄蠟燭,縮進被窩裡,那本書和鑰匙隨手放在床頭櫃,可能是今天葬禮到處跑讓我覺得很累,一躺下強烈的睡意馬上襲來。
 
  意識朦朧之中好像聽見耳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晚安。」
 
  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記憶中模糊的回憶,我看見有誰在門口準備要離開的樣子,那個人穿著正式西裝,離開前回過頭對著我淺淺的笑著。
 
  伊凡?不可能的吧,呵呵……
 
  那個,應該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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