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祭偶-梓墨(三)

  我生來與眾不同。

  身體裡擁有看似強大實際上卻沒什麼優點的神之血脈,肉體上則是同時擁有兩性特徵,是男也是女,這使我從小就不受寵愛,也時常遭受家裡、家外的人冷嘲熱諷。

  小時候望著湛藍的天空,天真的想著自己能長出雙翅膀飛離這可怕的地方,只是現實總讓人絕望,隨著年紀增長,每天不是被家人以暴力對待,就是被毛手毛腳。

  這種生活,厭惡了、厭煩了、厭倦了。

  當我開始學習魔法、法術時,便開始嘗試詛咒類型的黑魔法,起初只是為了給家人小小的報復,卻沒想到越學越起勁,甚至覺得自己的詛咒一個手滑便能輕易躲取他人性命。

  十四歲那年,我被判定繼承神御之命,只要祭祀完後喝下神社的泉水就能成為家主,這個消息對討厭我的族人們晴天霹靂。

  說實在,我無法理解他們為何執著神御之命。

  一旦繼承神御之命,當災難來襲時就必須犧牲自己換取其他人的幸福。

  長姊為了爭奪這個職位,不惜聘用殺手還以性命作為代價想要刺殺我,刺殺不成改用詛咒讓我永遠無法離開神社。

  那個命賤的長姊,傷了我的左腳還剝奪我的自由,至今我都無法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是忌妒還是羨慕?究竟是為了什麼讓自己死得如此不光彩。

  望著滿目瘡痍的手臂,自殘與被家人傷害的疤痕縱橫交錯。

  啊……令人作嘔。

  不管是自己還是那些人,迷惘、哀愁、憎恨攪和成一塊,充斥在腦中揮之不去,日日夜夜折磨著本來就不堅強的心靈。

  想自我了斷卻又被看不見的枷鎖阻礙,想死、想活,活得痛苦、死了也無法解脫。

  某天,我放棄掙扎和詢問,利用詛咒操縱人偶,透過人偶雙眼監視著村民,利用人偶擴散詛咒,讓村子逐漸衰落,但那些愚蠢的人們根本沒察覺,依舊安然度日。

  詛咒侵蝕得很慢,我也不急著讓這一切瞬間消失,靜靜的在神社等待被獻祭的天,當犧牲神御之命者,村莊的慘淡沒有好轉,也許人們就會因此認清他們遵守的傳統根本是愚蠢的迷信而已。

  並非不相信神的存在,而是認為所謂的神根本不需要那些規定,況且擁有神之血脈的家族,為什麼不用力量抵抗造成災害的「神」呢?

  每代家主都說自己聽得見神諭,但我成為家主後,聽見的只有狗屁利益和幕後操弄者的指令,這個村莊跟其他村莊有許多貿易往來,在領土和山寨之間也有不少條約。

  無趣。

  自從成了家主後,每天都要見一堆渾身銅臭的老人,為了減少見面次數,每個拜訪者都會收到詛咒人偶,通常把詛咒人偶帶回去的人,就永遠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除了……

  「哇!這次也送人偶給我嗎?」

  有個異地女孩每天都來神社,他對人偶異常著迷,就算被詛咒纏身似乎也沒發現。

  人偶的詛咒是引起觸摸者心中的黑暗,觸發黑暗後就會失控自殺或傷害人。

  異地女孩會因為詛咒陷入黑暗,但他也能在短時間內脫離那種狀態,這跟他過於樂觀的性格好像有微妙的關聯。

  女孩叫做比樂,自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比樂說他家很窮,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打算跟哥哥離家出走,但哥哥不忍心讓比樂挨餓受凍,於是帶著比樂走原路回家,他們在返家路途遇到紫色女巫。

  女巫提出條件,只要讓比樂或哥哥其中一人到門後的世界,另一個人就能享盡榮華富貴,為了讓家人過上好生活,比樂自願離開,在他離沒多久,就收到紫色女巫的信。

  信裡描述著哥哥與家人現在的生活,哥哥娶了某國的公主,因為某些複雜的緣故,哥哥還變成某國國王兒子的養父、某國王子的結拜兄弟,總之,他的家人確實在他離開後過得還不錯,雖然人際關係變得很複雜,但至少他們現在不用煩惱明天該吃什麼、冬天該怎度過。

  我相信比樂說的故事,也因為那個故事讓我有奇特的想法。

  也許,我也能到門後的世界?

  比樂是異地人,他沒辦法住進這死守傳統的村子,看在他跟我分享這麼有趣的故事,我便寫了一封薦書,讓他去大城市裡當精工學徒。

  他離開沒多久,忽然有個奇怪的獵人從神社天花板掉下來,他神情惶恐嘴裡唸唸有詞,似乎受到很大的驚嚇。

  送給獵人詛咒人偶當作見面禮,一來是方便操控,二來是為了讓他吐出真話,透過獵人的告解,我發現去「門後世界」的方法不只一種。

  雖然獵人穿越過來的方式跟比樂差異很大,但他們都是被擁有奇怪力量的人傳送過來,一個是門,一個則是書。

  有趣。

  生不如死的生活彷彿被色彩渲染,原本打算在神社裡坐等毀滅到來,現在卻有了尋找新事物的動力。

  從那之後每天都期待著未知事件的發生,只要有村外人出現就會用人偶刺探對方,多數人都被人偶嚇跑,只有北風和霧春、離反應出乎預料。


  「這就是你故意惹北風生氣的理由嗎?」霧春坐在書店櫃台裡,手裡的紀錄本已經佈滿文字,望著眼前亞麻色長髮的「客人」,霧春只能無奈嘆氣,「你叫梓墨對吧?」

  梓墨默不作聲,他進到書店之後半句話都沒說,但霧春能用紀錄本的能力描繪出梓墨的想法和記憶,這是在書店還能操縱自如的技能。

  他們所在的書店也不是普通的地方,這是在北風摧毀時空通道後,霧春透過墜鍊借用北風的力量硬是創造的臨時場所,在介於時間和空間之間的夾縫,可以說是時空之外獨立的小區域。

  家族領地也是製樣被創造出來的,只是本風本人的力量更強大,可以創造堅固又廣闊的區域,霧春第一次使用這個能力,能造出一間書店已經是奇蹟了。

  沒想到因為北風的爆走,讓霧春意外開啟其他能力,但就算有創造空間的技能,霧春穿越的方式還是只能透過紀錄本。

  「因為你亂來的關係,那個村莊現在應該亂成一團,不過我也獲得新能力,所以……我覺得還不錯,而且還得到新的故事。」霧春闔起紀錄本,慵懶地趴在櫃台上說,「你想要離開村莊的願望也達成了,現在只要走出店門,就能展開新的生活。」

  梓墨對霧春露出睥睨的表情,指著自己受傷的左腳,表示在之前有提過因為受傷行動不便的事情,要他用這種方式展開新生活有點困難。

  霧春看見紀錄本浮出幾行字,有些懊惱地搔搔頭,如果用佐納的治癒能力或許能治好梓墨的左腳,不過要把紫水晶切換成透明水晶,這讓霧春有些猶豫。

  連結佐納就代表會跟其他家族成員共連,搞不好家族成員聽見梓墨的要求,會有很多意見或罵霧春沒用之類的。

  「這樣好了,我們來談個條件。」霧春捏著水晶墜鍊,眼神變得嚴肅,「我幫你治療好左腳,離開這裡後你每天都要寫日記。」

  梓墨瞇起眼,拿起人偶對著霧春,那人偶發出怪異的尖笑後說道,「紅蔥頭!你別跟我談條件,小心我用詛咒人偶堆滿這間書店。」

  「不談條件直接威脅呀,唉……我怎麼都遇到不好說話的人。」霧春揉著太陽穴,使用新能力讓他覺得疲倦,現在又要解決梓墨的要求。

  「那個紫色女巫呢?」人偶的頭轉了兩圈,語氣有點不耐煩。

  「他叫做北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霧春聳聳肩,他知道北風心情不好時會開一個空間在裡面發洩,所以現在去哪裡都找不到他,「我勸你不要指望他會幫忙,北風性情古怪,不一定會坐下來跟你好好談。」

  「嘖,好吧,姑且就替你寫個日記。」

  「妥協的好快。」霧春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影響力極低,明明都是神的後裔,力量差距果然會造成不同的待遇。

  梓墨領了一本空白紀錄本,霧春也在家族成員的吵鬧下,委託佐納治好梓墨的左腳。

  脫離詛咒、恢復行動力,梓墨走到店門深呼吸吐氣,明明這是他期待的結果,現在卻浮起各種不必要的擔憂,以前被束縛太久,如今恢復自由卻無法下定決心。

  微光穿過店門的模糊塑膠板,看不見外頭景象只能感受到一絲溫暖。

  只要走出去,接下來的人生就是自己的,離開陰暗寒冷的神社,離開那些流言蜚語,的世界,新的開始。

  伸手按在門把上,梓墨過臉凝望著霧春,沉默己廟會緩緩開口:

  「那是個感人的故事。」

  「啊?」

  霧春還沉浸在疑惑中,梓墨已經拉開門跨出去,纖瘦的身子被白光吞沒,他消失在光中,隨後門緩慢的自動闔上。


  白光消逝,視線再次明朗。

  月光輕盈撒在寂靜的街道上,梓墨走在石頭鋪成的人行道,周遭店鋪寫著歪歪扭扭的文字,明明是第一次看見,梓墨卻能在幾秒後熟識那些文字。

  也許是受到神之血脈的影響,他在新世界的適應力非常高,還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力量變得更加彭湃,也許多加研究能使用出詛咒之外的法術。

  走了一段路才看見觀光導覽地圖,他目前的所在地叫做雪罌栗鎮,這裡有很多酒館和青樓,還有許多梓墨不知到的商店。

  雪罌栗鎮融合各種民情和勢力,是個多元又混亂的一個城鎮。

  坐在公園長椅上沉思,梓墨正在思考該從哪裡重新開始。

  「啊!」

  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哀鳴,梓墨挑起眉疑惑地站起身,小心翼翼追著聲音來源,穿過樹叢後嗅到一股腥臊。

  前方不遠的暗巷堆滿殘破不堪的屍體,那些屍體的表情痛苦扭曲,似乎在死前受到極大的折磨,而唯一活著的是個淺金色頭髮的少年。

  那個少年,踩到地板溼黏的鮮血滑了一跤,把自己搞得滿身是血。

  梓墨還沒看清楚少年的臉,對方就已經舉起槍指著他,還以為少年是個槍法神準的神槍手,結果他扣下板機的瞬間又踩到內臟往前仆街。

  子彈打在梓墨身旁的樹幹上,原本還有點緊張的梓墨突然覺得少年一點威脅性都沒有,放下警戒奏向少年,用憐憫的眼神盯著對方:

  「我需要一份工作,也需要一個導遊。」梓墨冷冷地說。

  「你……」少年仰望著梓墨有些害怕,握緊槍微微顫抖,沒過幾秒又似乎感覺到異樣感,深藍色的雙眸透過眼鏡片飄出一絲猶疑,「你是男的?」

  「是,也不是。」梓墨蹲下身,將臉邊多餘的髮絲勾向耳後,「性別在這個城鎮看起來不重要,為什麼要這麼問?」

  「因為、沒什麼……」少年欲言又止,坐起身提了提眼鏡。

  梓墨無意間看見少年鎖骨上的刺青,精緻的紫羅蘭圖樣吸引他的注意。

  「那個,很漂亮。」指著少年鎖骨的刺青,梓墨淡淡的問,「我也想要刺青。」

  「這裡不能隨便刺青啊。」少年蓋住紫羅蘭刺青,扶著牆壁撐起身子,「我們要不要去酒館聊聊?前面有的酒館有不錯的紅酒喔!」

  兩人並肩而行,少年在途中溜進某間店裡,換一套乾淨的西裝出來,那套西裝稍微大件了點,不過只是臨時穿著,他也就沒太在意袖口、褲管過長的問題。

  稍微聊了幾句,梓墨得知少年是個殺手,因為首領跑去另一個殺手組織榨牛奶,所以沒時間處理委託,才硬逼他接任務。

  聽著少年的抱怨,梓墨雖然不懂對方使用的暗喻,不過他認為這個城鎮的殺手似乎挺好賺了,而且時間安排感覺很自由,也許跟組織首領打好關係就能進入組織。

  「你們的首領喜歡什麼?」梓墨扣著下顎問著。

  「來自東方的仙藥酒?」少年帶著不確地的口吻回應。

  「那是什麼東西……」

  少年大大的嘆了口氣,往著滿天星斗陷入深層回憶,幾秒後搭上梓墨肩指著遠處發著微光的酒館,「那不重要,我們邊喝邊聊其他的話題吧。」

  「還有什麼好聊的?我現在只想知道怎麼加入你的組織。」

  「你姿色不錯,首領絕對會收你啦!現在只要想刺青的圖樣和位子就好。」

  「刺青圖案……」

  梓墨望著手裡的人偶,露出淺淺的笑容。

  少年推開木門,帶著梓墨踏進酒館內,裡面只有一個酒保在櫃台裡擦酒杯。

  兩人坐在吧檯邊,隨意地聊著話題。

  梓墨也沒忘記,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寫進紀錄本裡。

  新的頁面,新的篇章--這是關於殺手的故事。

                 《黑色祭偶-梓墨 完》

  --
  廢叭:
  梓墨篇章也結束啦!(灑花)
  接下來就是收尾了,離和北風究竟去了哪裡呢?
  霧春好不容易重新開張書店,他會願意他出去找人嗎?
  (感覺機率很低)

  順帶一提
  梓墨穿越到的世界是【毒藥、香水、黑玫瑰】
  其實是個相當糟糕的文呢(笑
  在那裡當殺手,梓墨能維持住自己的節操嗎(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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