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祭偶-梓墨(二)
 
  嗅到雨水氣息,霧春慵懶的撐起身子,半瞇著眼望向窗外。
 
  此時,正是傾盆大雨。
 
  北風和離都坐在桌邊各做各的事情,霧春疑惑的伸長頸子,看見北風正在拆解不知哪撿來的人偶,而離快速敲著平板,似乎在玩什麼激烈的遊戲,不過離表情相當平淡,感覺他的手頭是不同的人在操作。
 
  感覺喉嚨有些乾澀,霧春用爛泥般的軀體靠近北風,無力癱軟在她肩上,聲音微弱的說:
 
  「幫我倒水。」
 
  北風挑眉,茶壺跟杯子就在眼前,霧春在有北風陪伴下會變得極為懶散,就算想要的東西就在眼前,也會懶到連手指都不想動。
 
  霧春淡紫色眼眸變得朦朧,他不是沒睡醒,而是還沉溺於被北風呵護的幸福當中。
 
  旅行中沒有刺激對霧春來說非常棒,只要有北風在,完全不用擔心天崩地裂,唯獨要注意的是,北風情緒起伏很大,善變的她一個不小心就會把霧春想記錄的目標弄死。
 
  離能完好無缺的活到現在,純粹是因為他是特例,北風只在意離身上的詛咒和混血的部分,其餘研究只是抽個血就結束了,目前北風大概閒著也是無聊,才會讓離接觸電子產品。
 
  北風提起茶壺,直接將冷茶倒在霧春臉上,霧春差點被茶嗆到急忙退後,北風冷笑幾聲後才將剩餘的茶倒進杯子裡。
 
  「都睡了一整天,你還不去找紀錄目標嗎?」
 
  「外面下雨,怎麼找。」霧春抓起茶几上的毛巾,把臉擦乾後去盥洗間打理儀容。
 
  「記錄這個人偶的主人怎麼樣?」北風用修長的食指戳著人偶眼球,「我想這個村裡所有的人偶,都是同一個操作者在控制。」
 
  霧春透過盥洗間裡的鏡子看著北風,「根據以往的經驗推測,如果村莊被某人監視著,代表這個村莊要被滅村,除非有勇者來拯救,否則再過幾天這裡會發生糟糕的事情。」
 
  「別這麼快下定論嘛!這裡確實滅村機率很高,但滅村的方法挺讓人好奇的不是嗎?」北風側過臉,也用鏡子反射看見霧春興趣缺缺的表情,「故事總有變數,如果我介入這場災難,就能變得有趣了。」
 
  「你就是滅村的原因吧。」霧春語氣平淡的說,他早就看過無數次因北風而毀滅的事物,「所以,你想用天災還人禍?」
 
  「以上皆非。」北風勾起嘴角,笑得相當邪佞讓霧春有點不舒服。
 
  對於這個問題,北風沒給霧春答案,只是把玩著人偶殘肢愉悅的哼著歌。
 
  猜不透北風的計畫,霧春索性放棄各種臆測,反正北風介入通常都沒好事,她肯定會在滅村後自己隨便改編過程,杜撰出下一個「感人」故事。
 
  如果北風願意拿起筆和紙,那她可能會成為優秀的小說家,但北風只會拿著手術刀和藥物,所以她成了瘋狂研究員。
 
  霧春從衣櫃裡翻出寬大的斗篷,自己穿了一套也替北風跟離拿了一套。
 
  北風還以為霧春會在小屋裡懶到天荒地老,畢竟這個村莊感覺沒什麼能讓他提起勁的事情,災難和村民的恐懼都是能被預見的,對於能夠提前知道的答案,霧春對此非常無感。
 
  他很不喜歡悲傷的結局,如果提早知道村莊的未來是滅村,霧春會覺得最後人都會死光,紀錄的目標也死了等同於失去一本書,先前的努力紀錄就是做白工,那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有什麼感想,無感就不會對任何事情感興趣,當失去書的時候也就不會這麼難過。
 
  離發覺霧春和北風要出門,連忙放下遊戲機想跟上去,北風卻把他壓回座位,順勢將遊戲機擺在他手上,「遊戲還沒破關,想去哪呢?」
 
  「放下那東西!」霧春無情拍飛遊戲機。
 
  碰的一響,遊戲機撞上牆破碎散成零件,離才剛愣住一秒,北風馬上用能力回復遊戲機。
 
  血脈能力三項俱全的北風,要用時間回溯一個物件,或用空間重組一個物品,對她來說小事一樁,所以她可以忍受其他家族成員在家裡搗亂。
 
  「真是的,你把離帶出去做什麼?我們接下來可是要去做大人才能做的事情唷!小孩子就乖乖待在家裡,這樣也比較安全吧。」
 
  「離又不是小孩。」
 
  「是嗎?」北風轉向離,親切的問:「離,你幾歲呀?」
 
  離歪著頭想了想,作後搖頭回應北風,他從沒算過自己幾歲,只知道他穿梭無數次時空,有時候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有時候覺得時間咻一下就過去了。
 
  計算時間對離來說沒意義,畢竟神與魔都是壽命很長的種族。
 
  「他搞不好幾千歲了,你把他當小孩看待,這是污辱。」
 
  「唉呀,輪不到你這個不知道活多久的老妖怪說嘴,年紀這麼大了還不是動不動就降低智商耍廢,明明活了很久在個性上一點成長都沒有,而且你很沉浸在被人照顧的感覺中,什麼時候才能獨立呀?」
 
  「呵,你不也沉浸在照顧人的感覺中嗎?年紀也不知道是太祖還玄玄祖母等級,硬要把孫子寵壞又要叫人家獨立,這麼矛盾誰受得了呀。」
 
  「喂喂、玄玄祖父等級的你,怎麼能說自己是孫子呢,這樣離的等級不就變成玄玄孫子了嗎?」
 
  「玄玄孫子是什麼鬼?」霧春皺起眉,隨後發現自己被北風的情緒帶著走,不小心跟上北風無理頭辯論的節奏,趕緊打斷北風回到真確的話題上,「離現在是我們的夥伴,要出去玩當然要帶著走啊!」
 
  「欸--話題轉的真硬。」北風有點介意話題被打斷,不過霧春說得有點道理,離現在是夥伴,把他丟在小屋裡太可憐了,「好吧,離你自己決定,是要繼續玩遊戲機,還是跟我們一起去做大人才能做的事情?」
 
  離完全沒有猶豫,套上斗篷筆直的朝門口走去,霧春和北風看離意志堅定有點感動,但隨後發現離手上還拿著遊戲機,心情瞬間複雜了起來。
 
 
  大雨持續下著,村莊內異常安靜,每戶人家門窗緊閉,像是在躲避什麼。
 
  周遭溫度逐漸冰冷,白茫茫的霧氣從樹林裡飄散而出。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村長氣喘吁吁的從大宅裡衝來,「被詛咒的傢伙來了!快進屋裡!」
 
  「誰?」霧春沒聽清楚村長說的話,只知道有某個東西要來村裡。
 
  村長抓住北風的手,神情恐的大喊:「快跟我進屋!」
 
  北風露出嫌棄的表情,甩開村手的手對著離和霧春說,「你們跟村長進屋去。」
 
  霧春還沒回應北風,村長便硬生插話,「只有女人可以進我的房子!」
 
  「可是村長,你是男的--」
 
  碰!
 
  北風話才說一半,村長的頭突然爆掉,鮮血、腦漿和碎骨噴的三人滿身。
 
  「噁,搞什麼?」霧春抓起北風身後衣襬,把臉上的髒污抹去。
 
  「嗯……」北風舔了舔嘴邊的血漬,沒想到看起來猥瑣的村長意外好吃,「嘗起來,有魔力的味道,殺了村長的是某人的詛咒。」
 
  「這種東西能用『嚐』的分辨嗎?」霧春也舔了一口,他只吃到噁心的腥臊。
 
  碰!
 
  悶聲再次響起,濃霧中傳來某種物體被打爆的聲音,屋舍內的人們也跟著騷動起來。
 
  北風把霧春和離拉到身後,即便知道他們其實不需要被保護,她還是不自覺的站到他們前方。
 
  三人繞過村長屍體,走到靠樹林的地方,沿著樹林小路來到霧比較少的山林入口。
 
  碰!碰!碰!
 
  村內不斷傳出悶聲,還開始有了尖叫、哀號,由於霧太過濃厚,三人只能隱約看見黑色人影閃過,不知道是逃亡的村民,還是襲擊村民的怪物。
 
  「北風,你不介入嗎?」霧春用手肘頂了北風手臂。
 
  「我正要介入呀。」北風提了提眼鏡,轉身面向通往山頂的階梯,「上去見見施咒的人吧。」
 
  北風左腳才剛踏上階梯,一股寒冷尖銳的物體從後方急速飛來,霧春和離意識到危險時,北風已經舉起食指擋下迎面而來的危機。
 
  一顆赤紅色冰晶停頓在北風指尖,順著冰晶射來的方向望去,三人發現一個持槍的老頭站在不遠處,他舉著獵槍雙眼瞪的圓大,呼吸急促繁亂,臉色紅得像是快爆炸的番茄。
 
  「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呀?」霧春瞇起眼仔細打量老頭。
 
  「你們這些……漂亮、俊美的生物都給我滾……去死……去死吧!」
 
  老頭大吼同時扣下板機,但北風比子彈快了好幾倍,子彈才剛出槍口北風便用食指靶子彈壓回去,這一壓讓子彈直接在槍管內爆裂,老頭遭受爆炸碎片波及,整張臉被碎片劃傷後,傷口出現燃燒現象。
 
  短短兩三秒不到的時間,老頭整顆頭潰爛發臭,不明液體噗滋、噗滋的從咧開的地方噴出,當他張開嘴想要哀號,液體卻灌進她的口鼻,使他無法呼吸、發聲。
 
  老頭就這樣倒地不起,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最後頭部冒出火花,燒了一段時間後只剩下焦黑的頭顱,站在一旁見證老頭死亡過程的三人,互相交換眼神後,決定假裝沒見過事情的經過。
 
  「霧春,你剛剛說那老頭很眼熟嗎?」
 
  北風甩甩手,剛剛用手指壓子彈,讓她的食指沾到紅色火藥粉,甩了幾下後紅色火藥便從北風的手指上退去。
 
  「不、大概認錯了。」霧春搖搖頭撇清與老頭的關係,他其實有猜到老頭可能是誰,但老頭死的太徹底也沒辦法求證身分,那不如當作完全不認識。
 
  三人一同走上階梯,當他們走到半山腰時,村中的霧已經散去,從高處能看見整個村莊,包含河流和農田,起霧也不過半天,原本欣欣向榮的村莊霎時變得好無生氣,宛如荒廢已久。
 
  屋舍破爛骯髒,周遭植物枯萎凋零,四處都能看見上半身被打爛的屍體,沒死的村民像僵屍一樣漫無目的到處亂走、亂爬,倖存者們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聚集在廣場中央,他們圍成大圓討論著什麼。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霧春拿出筆記本描繪眼中所看見的景象,他很想知道村子是怎麼變成這副狼狽的模樣,剛才拿槍的老頭也許能殺人,但應該沒辦法讓所有屋舍變得破舊,也沒辦法讓植物失去光彩。
 
  難道真的有人施了詛咒嗎?而且詛咒村莊的人,就是被奉為神御之命者。
 
  終於爬到山頂,印入眼簾的是華麗的日式神社,寺廟周遭散落著各種壞掉人偶,多數已經長蘑菇或青苔,看起來比較新的也變成蟲子們的巢穴。
 
  雖然兩邊都堆滿了人偶,但參道的小石頭路免強還能走,由北風帶頭拉著離,霧春壓後三人排成一線走在狹窄的參道上。
 
  站在神社前,北風和霧春沒有直接上樓梯進到裡頭,而是盯著手臂粗的注連繩瞧,那注連繩繞了神社整圈,一般來說注連繩只會掛在鳥居、屋簷或特定的樹、石頭上,然而這裡的注連繩卻擋在出入口。
 
  「彷彿在說此路不通呢。」北風撿起地上的樹枝戳了一下注連繩,樹枝碰到繩子的下一秒,瞬間起火燃燒,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熱氣連北風都覺得不自在。
 
  「好吧,我承認這裡值得紀錄。」霧春提起精神,面對未知的力量感到有趣。
 
  北風亮出手術刀,輕放在注連繩上游移著,「果然還是要我拉著你出門,你才會提起筆寫字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懶惰。」霧春也不想找藉口跟北風理論,他清楚自己快被北風寵出王子病。
 
  「真是的,你這樣還能稱自己為時空旅人嗎?」
 
  「只要有你在,我就是時空旅人。」霧春一臉理所當然的回應。
 
  「呵,那你之前在都幹嘛?」
 
  「試著獨立,不過我覺得很失敗,還是要有你陪著比較好呀。」
 
  「是嗎?」
 
  北風再次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順勢將手用力一劃,銀色刀光閃過注連繩立馬斷裂。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一尊小人偶推開神社大門,以奇怪的姿態扭動四肢。
 
  「請、收下、我、主人的、見面、禮、我我我、我是、見面禮。」
 
  小人偶像是收訊不良的電話,說起話來斷斷續續、含糊不清。
 
  北風睨著人偶,靠到霧春身邊用手肘頂了一下他的腹部,「站著幹嘛,還不快收禮物。」
 
  「不要,你去比較安全。」霧春斷然回絕北風。
 
  爭執了幾分鐘,最後還是由北風前去收下那個人偶。
 
  北風的指尖才剛碰觸到人偶,便有個輕柔的呢喃在她耳邊響起。
 
  除了北風之外,沒人知道呢喃說了什麼,只見北風停頓了幾秒,隨後握住人偶的頭直接捏爆。
 
  刷!一陣寒風掃過。
 
  霧春和離感受到北風身上傳來的氣息,那是宛如刀割的殺氣,他們不能理解北風為何如此殺氣騰騰,與北風深交的霧春鮮少看見北風這個模樣。
 
  從以前到現在,他也沒辦法知道,為什麼北風的情緒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那個人偶肯定做了什麼,踩到北風的地雷,通常北風無預警出現這種情緒,就代表她等等可能會做兩件事--
 
  第一、把這裡移為平地。
 
  第二、直接在這裡打洞,讓這裡陷入時空混亂。
 
  「北風?」霧春嘴裡呼喚著北風,同時拉著離默默往後退,他想盡可能的遠離現在的北風。
 
  北風仰起臉深吸一口氣,停了幾秒後緩緩吐出,「躲在神社裡的那個誰,你確定要用這個人偶對付我?你可能不知道,所以我就好心告訴你,現在你要面對的不是山下那些愚蠢的普通人,而是……」
 
  叩!嘶--
 
  四周景色像是被某種利抓撕裂,每當北風用鞋跟敲擊地面時,就會多一條裂痕。
 
  她要引發時空混亂!霧春倒抽一口氣連忙握住水晶墜鍊,他呼叫其他家族成員,告訴他們北風再過幾分可能就要暴走,可能會影響到家族空間結構,要家族成員們自己小心一點。
 
  「等等,北風冷靜一點,我還要寫紀錄,所以能不能別把這裡毀了。」
 
  北風半瞇著眼瞪霧春,她暗紫色的眼眸宛如藏在深淵的野獸,隨時都有可能衝出來將視線內活物撕成碎片,這讓霧春將安撫的語句吞回肚裡,就算有佐納的能力加持,他也不敢隨便亂來。
 
  「呵。」神社深處傳來輕蔑的冷笑,有個模糊的人影陷在暗處,他優雅地抬起手向外面的三人招招手,「進來吧,讓我瞧瞧,你們與那些村民有哪裡不同?」
 
  「呃……你要不要先出來看看外面發瘋的女人。」霧春趴在地上握住北風的腳踝,防止她繼續撕裂空間,「拜託,不管你做了什麼最好趕快停止。」
 
  「哼,對於任意闖入神社的無禮之徒,憑什麼要我收回詛咒?」
 
  「啊啊、直接跟你說好了!我們不是人類呀!你讓一個有神族血緣關係的女人暴走,做這種事絕對沒有好下場,在你變成活體標本或爛泥之前,最好趕快收手,我們只是想聽聽你的故事而已。」
 
  「霧春。」北風單手抓住霧春的頭,輕易將他拎起,「廢話別說那麼多,這個詛咒解除我還是會很不爽,先送他去門後的世界吧。」
 
  「你都快把時空通道破壞了,這個時候穿越太危險了吧。」
 
  「危險?」北風勾起嘴角語氣忽然變得溫柔,「難道你認為,我待在這裡會比較安全嗎?」
 
  叩!
 
  北風用力跺腳,地面瞬間崩塌,一切失去平衡剎那間天旋地轉,強大的颶風附近的東西吸入中央黑洞,所有景色像是被絞肉打爛攪和在一塊,整間神社支離破碎,待在裡面的家主絲毫沒有為此感到訝異,反而抱著一個人偶淡淡笑著。
 
  這個結果,似乎是他希望發生的。
 
  --
  廢叭:
  在一邊看著的離,應該覺得莫名其妙(遊戲還沒破關就要穿越了嗎
  梓墨贈與詛咒人偶的能力是「引出人內心中的黑暗面去犯下罪孽」
  所以這個詛咒讓北風想起不愉快的事情w
  下回北風要帶大家去哪裡呢?能讓北風心平氣和的地方應該相當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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